Zhen Huan @ YChen



对于不熟悉我的人,开我的玩笑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就是一副妒世恨俗,简称讨人厌的模样。
生、人、莫、近。
我曾经因为一位朋友说我“欲火焚身”而生了一整个下午闷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生气,但是我就是这样。

能够开我玩笑的是极少数。
也就是说能了解和接受我的怪癖也是极少数。
喜怒无常的怪癖,
极少数。

那天答应自己需要在来临的日子里,改一改这个态度,
虽然不能保证什么,至少不要那么讨人厌。
情况改善。
感谢阿拉、感谢佛祖、感谢上帝!

我不知道大家也是不是这样,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对你说:
“有事情你可以跟我讲,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至少可以为你分担。”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有问题的时候你还是不会找他。

可以让你说话的人很多,
可是让你愿意主动求救承认脆弱的人,
极少数。

是的,我身边有很多人是这样。
假如你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也回答不到你。
因为很多时候,讨论到最后只会变成“辩论”,双方各持己见。
硬要回答的话,我想应该是信任那方面的原因……hmm

谨此,再一次感谢。

那些听了我很多苦水的老朋友;
那些包容并且接受我的老朋友;
那些为我坚持不放弃的老朋友。
Zhen Huan @ YChen
灵感来自于洗澡。是的,没错。
脑中闪过些什么,我需要写封信给自己。
也许在这个点上,我很好。
虽然不能保证未来会怎样,但是我再一次重复,这个点上,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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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从前的自己:

转眼间已经来到09年的10月,稍纵即逝。
在08年转入09年的那一刻,我知道你的心情是忐忑、和自责。
因为你知道接下来这一年你将要面对很多事,你认为你会处不来。

从害怕,到沉沦、到今天的潇洒,我知道你经历了很长的一段,
虽然很不容易,但是你也熬过来了,
不是吗?

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无论在外遇到多大的事情,你都不提一点一丝。
家人的爱才是最无私,最真切的,胜过所有人的爱。
就是因为这些爱,所以你才能释怀一些,能开心一些。
虽然有时候你心情不好会发脾气,但是要学会控制,好吗?

我想这些日子以来最令你头痛的应该是朋友吧?
今天的云淡风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看得开,放得下。
好好改改自己的缺点,毕竟能包容你的朋友不多了好吗?
也要懂得感激那些曾经与你一起度过难关的朋友们,
因为是他们的帮助才会使你脱离困难。
对于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也要感激他们,
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牵绊,你又怎能学会坚强。

爱情之神似乎没有降临在你身上,没关系,
不需要为爱而爱,好吗?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坚持,虽然前方不明朗。

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有时候,你会因为一件小事情而耿耿于怀一段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你常处于身心疲惫和悲观的状态下。
学会放开吧!
因为,只有懂得放开的人才会活得快乐、舒畅;
你又为何不能适当的去放开一些呢?
宽容一下自己吧,也好让今后的生活更为洒脱些!

你为流逝的时光而感慨,或许你还无法抛下逝去的一切;
也许种种现象还在你眼前一闪而过,也许你还在为没有达到的期望而悔恨自责,
这些你都将无法忘记,即使这样那就不必强迫自己去刻意的遗忘;反之,

就把一些美好的当作一种回忆,不好的当作一种学习吧!

也许你错过了很多东西,也做错了很多事情;
很想去弥补那一切,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有些事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与其,让你感到自责倒不如留给自己一点时间把过去的一切做个总结,归纳的结论
然后,新陈代谢。
把不必要的统统删除去,这样才会进步。今天的自己 启

珍惜身边的人,学会感激与宽容,
为理想而奋斗,就算失败也要懂得放开和微笑,
好好享受你的青春。

今天的自己 启
Zhen Huan @ YChen



有些事一转身 就是一辈子
有些人 一直没机会见
等有机会见了 却又犹豫了
相见不如不见

有些事 一直没机会做
等有机会了 却又不想做了
有些话藏在心中好久 没机会说
等有机会说的时候
却说不出口了

有些爱 一直没机会爱
等有机会了
已经不爱了

有些人很多机会相见的
却总找借口推脱
相见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

有些话很多机会说的
却想着以后再说
要说的时候 已经没机会了

有些事有很多机会做
却一天天推迟
想做的时候却发现没机会了

有些爱给了你很多机会
却不在意没在乎
想重视的时候却没机会爱了

窥视 湮没于逝去的回忆
人生有的时候总是很讽刺
一转身可能就是一世
说好永远的
不知怎么就散了

最后自己想来想去竟然也搞不清当初是什么原因分开彼此的。
然后,你忽然醒悟,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
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
本来风雨同舟,天晴便各自散了。

也许只是赌气,也许只是因为小小的事。
幻想着和好的甜蜜,或重逢时的拥抱,
那个时候会是边流泪边捶打对方,还傻笑着。
该是多美的画面。

没想到的是,一别竟是一辈子了。
于是,各有各的生活,各自爱着别的人。
曾经相爱,现在已互不相干。

即使在同一城市,也不曾再相逢。
某一天某一刻,走在同一条路上,也看不见对方。
先是感叹,后来是无奈。

也许你很幸福,因为找到另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也许你不幸福,因为可能你这一生就只有那个人真正用心在你身上。

很久很久,没有对方的消息,也不再想起这个人,也不想再想起这些事了。
Zhen Huan @ YChen
1.被点到的一定要填,不填代表你不尊敬点给你的人和问卷
2.老实的回答每一题问题
3.不行乱改题目
4.写完一定要点8位朋友,不可不点
5.写完后请通知那8位被点到的朋友
6.完成后,请告诉点你的人

-----個 人 題 - 10 題-----

你叫什么名: 震寰

称號: 闻风是网友叫的、江江是妈妈叫的、“振”寰是同学叫的、狮子鱼是狮子叫的。

你的血型:A+

你的星座: 双鱼座

你是男還是女:男

你幾歲:18 years old 7 months 13 days

你住哪裡:地球-->亚洲 Asia -->马来西亚 Malaysia-->雪兰莪 Selangor-->蒲种 Puchong

你的学校: SMK Batu Lapan

你有沒有手機 : 有了。



------朋 友 題 - 10 題------

你最要好的朋友(限1個): 选择不回答……

你最討厭的人(限1個): 没有,相信我,真的没有。

你最正的女性朋友(限1個): 突然觉得火夕恋爱过后比以前美……

你的男性朋友(限1個):LJJ

怎样的女生你最討厭:粗鲁霸道不讲理由

什麼樣的男生你最討厭 : 自己也不清楚……

好朋友有誰(不限):选择不回答……

你經常和哪位朋友出去: 浩瀚

你身邊最可愛的朋友(限1個): 佩佩……

-----情 題 - 15題-----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为什么你要知道?

如果没有,你希望什麼時候有另一半: N/A

目前为止,跟多少人告白過:为什么你要知道?

目前為止,你被多少人告白過:为什么你要知道?

目前為止,你交過多少個男/女朋有:为什么你要知道?

你現在有另一半嗎: 没有

你最好的同性朋友跟你告白你會怎樣: 我会告诉他,女生也很不错。

你初戀情人突然跟你告白你會接受嗎 : 不会

你為什麼會喜歡你現在喜歡的人: 我也想知道。

和另一半牽手過嗎: ---

和你的另一半抱或親過嗎: ---

你跟異性牽手過嗎:有

是誰,你們什麼關係: 朋友咯!

目前有人追你嗎:没有



------混 合 題 - 10 題------

如果有one天,好朋友離你而去,你會怎樣: 慢慢熬

one天,好朋友背叛你,你會:慢慢熬

如果有one天,好朋友對你喜新厭舊了,你會:慢慢熬

你很受不了你的父母,你會離家出走嗎: 没这个可能

上課認真嗎 : 还好

你功課好不好:中等

你开电腦都在幹麻:都有,什么都做一点。

你的即时通有多少个同性 : N个

你的即時通裡有多少個異性 : M个



-----兇 手 題 - 1 0 題------

傳給你這份問卷的人是誰:Pei Pei

这個人對你好不好: 我们在毕业后才比较熟的……

这人是你的誰: 朋友

你有喜歡過這個人嗎:不喜欢怎么做朋友?

認識多久了:6年,从中一开始。

這個人是怎樣的人:有点可爱、有点糊里糊涂

個人正/帥嗎:入的厨房、出的大堂

這個人跟你有沒有在一起过: 我们以前“一起”上课……



------聯 想 題 - 10 題------

說到正妹你會想到誰: 桂纶镁

說到帥哥你會想到誰: 刚认识的台湾部落客-小伦

說到憨你會想到誰: 浩瀚

說到痴你會想到誰: Angeline,佩佩

說到暗戀你會想到誰: 张智成

說到出去玩你會想到誰: 比较习惯一个人出去

說到聰明鬼你會想到誰: Emily

說到傻子你會想到誰: 某人

說到笑點低你會想到誰:顺杰

說到愛笑你會想到誰:顺杰



------學 校 題 - 1 1 題------

你的班導是誰: Puan Mary

你的座位是第幾排第幾個: 第三排最后一行。

你最喜歡的老師是誰: 也还好……

你的體育好嗎: 不好

你的数学好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讲废话>.<)

你喜不喜歡你的校長:还好

你的學校好看嗎 : 看了5年还是那么好看

你的班級是: Pre-University Science Year 1

你的班級在幾樓:3楼

要点的人(Randomly):

不想点人,太多人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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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问题看起来很容易但是我都要向很久,人啊,顾虑太多。
Zhen Huan @ YChen
第一次看这篇微型小说是在《中学生》。(尽管自己不再是中学生哦)
然而当中的一些情节,一些话我到现在都依稀记得。
希望你们会喜欢,也希望你们能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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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兩三分鐘後,她的顫抖逐漸細微,終於像德布希的月光般巧妙地結束了。湯匙抹平散亂的短髮,神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刻意異常專注地盯著黑板,似乎暗示老師可以繼續講課了……

炎夏午後,夏蟬唧唧,男孩們在球場上嘶叫揮汗著,仍身著墨藍色外套的湯匙安靜地坐在教室一角,融入一隅陰暗裡。在樹下乘涼的三姑六婆又為了湯匙竊竊私語。

「這麼多次沒交作業,老師罵她本就天經地義的。」

「就算有先天性心臟病和羊癲瘋,提個筆寫字兒又不是啥了不得的勞動,幹嘛每次都耍特權不寫,活該!」

我吹口哨打她們面前晃過,這群評論者馬上噤聲,一副提防匪諜的肅殺樣。

「幫你買回來了。」我走到童哥與其他混混身旁,遞出手中的飲料說道。

「我看你也幫我喝了吧?」童哥瞄了眼已開封瓶口輕蔑道。此話不假,我的確在半路耐不住炎熱,半推半就地偷喝了幾口。

童哥本來跟我是死對頭,我們常為了七日後便忘卻的瑣事大打出手。跟他對打有如騎著達可達與聯結車對撞,下場只有遍體鱗傷。不過在校園混混的地盤爭奪中,童哥似乎看中我身為打手的潛力。

「一山不容二虎。老虎給你當,我作獅子。」雖然他的比喻令人昏厥,不過他不定時的免費飲料的確讓我甘願臣服。我的阮囊羞澀並非經濟拮据,亦非父母的特意磨鍊,根據官方說法,「這只是不在討論範圍。」

放學前,老師以促進同學交流為由,例行性要求全班重換座位。嬉鬧中,班長與我有志一同地選了相鄰位置。

班長因為我的繪畫長才而與我交好;雖然我的畫技充其量只是擅長模仿知名漫畫家的畫風,但這天賦已足以晃騙同儕。當我下課時趴在桌上畫畫,身旁總圍著一群朝 聖的信徒。看著我依次琢磨五官,勾勒頭頸,描繪身軀,處理背景,同學們便露出親睹神蹟的艷羨感。這時坐在我身旁的班長便成為特別嘉賓,不須與眾夥兒擠破頭 就能欣賞大師揮毫。

在爭相觀看的人群夾縫中,遠處靜坐的湯匙總不時斜眼瞄向我這一隅騷動,似乎像山猴般的鼓譟氣味令她作噁。

同學已在老師催促聲中各安其位,但我眼前仍空張位子,一旁則是不動如山的湯匙。

「沒人想坐那位子嗎?」老師環視全班問道。湯匙隔壁一定得有人在她癲癇發作時及時伸出援手,不過顯然無人願意擔當此責。

空氣中瀰漫著與醫院的藥水味類似的憎惡感,眾人的排擠形成一張無形網交織在湯匙四周。雖然不見湯匙的眼神,但我想她必是無神地盯著眼前某處虛無,視周遭如無物。

「那你就擔任湯匙的看護人吧。」老師冷不防指著我宣布道。雖然四周仍無一絲聲響,但同學的忍俊憋笑仍讓空氣隨之搖晃。儘管老師一再重申癲癇不具傳染性,同學仍避之唯恐不及。「湯匙的口水會傳染羊癲瘋」是普羅大眾的結論。

隔天的段考,班長熟練地將寫上答案的考卷滑向苦候已久的我桌前。這在班上人盡皆知的作弊可算是班長回報我贈送親筆簽名畫的報酬;由於我的成績再怎麼力挽狂瀾,頂多也是勉強撈個及格邊緣,那些在名次上錙銖計較的競爭人士也就對此視若無睹。

我並非資質駑鈍,只是單純厭惡參考書與考試的裙帶關係;將背得滾瓜爛熟的專有名詞犀利地轉寫到考卷上,與馬戲團訓練猴仔跳火圈無異。

下午枯燥的倫理堂上,前座的湯匙突然癲癇發作。她全身僵直,手指捲成雞爪狀,一顫一顫地滑下椅子,頹倒在地上。在全班驚呼聲中,我趕緊從她抽屜裡搜出湯 匙,死命扳開她的下顎,將湯匙橫架在她嘴上。「這是以防她咬斷舌頭的安全措施。」老師曾鄭重告誡同學,而這同時也成為她的綽號。

我的手指沾到她口吐的白沫了,我蹲在地上暗道。

約莫兩三分鐘後,她的顫抖逐漸細微,終於像德布希的月光般巧妙地結束了。湯匙抹平散亂的短髮,神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刻意異常專注地盯著黑板,似乎暗示老師可以繼續講課了。

「護花使者!」一片靜謐聲中,童哥喊道。全班頓時轟然大笑,我則面紅耳赤地瞪著地板,抹乾手上的唾液。

之後,我常在同學的起鬨聲中默默地照顧癲癇發作的湯匙,像吉祥物般蹲踞著等待她的癲癇結束。當耍盡各種訕笑與嘲弄的花樣,同學們似乎也對這日復一日的鬧劇 司空見慣了;向來對毛躁男孩厭惡至極的洋娃娃女孩們,反而對我的任勞任怨報以激賞的眼光,我心儀的女孩會在放學時向我道別,老是吝惜借我橡皮擦的八婆也會 主動遞出文具了。

陶醉在好男人形象裡,我更加誇示地履行護花使者的任務。我會迅速在地上鋪好小枕頭,溫柔地放進湯匙,並細膩擦拭她淌出的唾液。見到我受到湯匙唾液的侵襲卻若無其事,關於傳染性的謠言也不攻自破。

照顧湯匙的義舉似乎讓我成為黑道佩服、白道感激的英雄,因為我承接的是大家不願面對的麻煩與內心的自私。

對這態勢惱怒兼妒的是不甘鋒頭被搶的童哥。他開始變本加厲地羞辱我與湯匙之間的互動,嘲笑我缺乏男子氣概,像整天與女人纏綿的小白臉;當他發現這種廉價的 侮辱只會讓班上女孩更同情我,且義憤填膺地將敵意之矛指向他時,童哥便轉而大肆宣揚我與班長考試時搭檔作弊的事蹟。雖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但當一向被漠視的 事實成為激進的改革口號時,輿論的壓力就產生了。這種壓力伴隨著茶餘飯後的閒聊,終於傳進老師耳中。

「你很照顧湯匙,這讓我感到欣慰。」老師掏出牙縫中的菜屑咂嘴對我說道,「而且你每個禮拜都得到校園繪畫與寫作比賽冠軍,這讓我們班上與有榮焉,但我必須制止作弊的行為繼續發生。」

我寧願讓老師毒打或是勞動服務,但我的校際比賽冠軍與他的考績息息相關,他不願與尚有利用價值的我撕破臉。

「我要把你調離班長,」他宣判道,「現在起你跟湯匙坐一起。」

面色慘白的我頓時省悟,這下我不能只在湯匙癲癇發作時才蜻蜓點水地展現英雄氣度了,而必須像照顧慢性病患的家屬般,成為她的禁臠。

以前只可遠觀的異類,如今離我不過咫尺,緊鄰湯匙的我經常偷偷觀察她的言行。

她除了必要的移動,其餘時間都像在打禪。全班埋頭抄筆記時,她會為了不被老師注意而假裝低頭寫字,否則她總是駝著背,漠然凝視著前方。當同學因老師的笑話 而轟然,她仍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空寂姿態;嶄新的課本上既無一般女孩五彩繽紛的螢光筆跡,也不像我滿篇橫七豎八的塗鴉,那不過是證明她身在課堂上的陪襯 罷了。她從不碰學校有清潔劑味道的營養午餐,只像兔子般默默咀嚼自己帶來的便當;裡頭匯集著全世界我最討厭的食物:綠中泛黃的青菜,皺灰的豆芽菜,糊成一 團的茄子,攪成爛泥的豆子。她總在考試開始幾分鐘便罷筆發呆,或者乾脆趴下睡覺;雖然我對題目同樣無奈,但至少會在考卷上塗塗寫寫裝個模樣,以免被監考老 師看出我甫上戰場就鎩羽陣亡。

湯匙的冷漠並非令人討厭,僅是缺乏存在感;就像照片中的背景,家具與家具間的縫隙,或者我時常弄丟的原子筆蓋。

癲癇發作是湯匙唯一露出豐富表情的時候。她常用幾近白眼的怨毒眼神盯著徬惶的我,蠕動的歪斜嘴唇似乎正喃喃咒怨著自己的尷尬與醜惡。與周遭旁觀哄笑的稀鬆氣氛相較,她與我之間的無言對視顯得無比凝重。

童哥喜歡模仿她羊癲瘋的模樣取悅眾人、凸顯自己。我以前偶爾會在一旁觀賞他唯妙唯肖的表演,既不淪為令女孩感到下流的小丑,也不嘗試扮演遏止歪風的正義使 者。但現在我不得不正襟危坐地待在本尊身旁,為了模仿者與本人之間尷尬的互動感到侷促不安。雖然我仍無從閱讀湯匙的表情,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鼻翼微張,靠 在大腿上的雙拳握得更緊了。

無論上課或休息,我都猛盯著她拚命作畫,湯匙仍板著一副超然世外的臉孔讓我臨摹。圍

觀人數不減,但大家都一片靜默,一來因為主角是眾人不曾打過交道的湯匙,二來也是震懾

於擅長漫畫的我竟也有真人素描的造詣……

有次湯匙在午餐時間發作,我必須將她口中正在咀嚼的半液態食物全數掏出,以避免嗆食窒息,並順利放進湯匙。我壓抑著衝上喉頭的胃酸,用食指一吋吋地掏挖著,左手則緊扼著她的下巴,以免我的食指被她咬斷。

等她的癲癇結束,我用衛生紙擦拭地上的食物碎屑時,赫然發現我的食指微微滲血。

我連續幾日都窩在圖書館裡翻閱癲癇相關的書籍,並時常到保健室旁敲側擊地詢問癲癇徵兆後,總算確認自己不會被傳染。同時,食髓知味的童哥只要逮到作秀機會,便在午飯時模仿湯匙,邊歪嘴噴出口中食物邊顫聲鬼叫著,一旁起鬨的嘍囉則搖晃著馬桶清潔刷喊著,「咬住啊咬住啊!」

月考後,我的成績如預料中慘不忍睹。雖然仍在平均值上,但高學歷的父母不允許令人發窘的成績單,他們用塑膠管猛抽我的四肢發洩怒氣,並將罪過推到我房間散 亂一地的漫畫書上。「你在學生時代必須將自己的範圍盡可能往良性方向延展。」他們邊叮嚀著我,邊將捆綁好的漫畫書遞給收破爛的歐巴桑。

隔天,童哥又在午餐時間上演湯匙的戲碼,我盯著手臂上尚未消失的抽鞭傷痕,想到自己用比賽獎金買來的漫畫書全都被抹殺,不禁怒火中燒。

「你鬼叫夠了沒啊!每天都在模仿,煩不煩!」我豁然起身吼道。

躺在地上的童哥仰望著上下顛倒的我,假裝癡呆的歪臉逐漸恢復原本猙獰的面貌。「你很兇喔!想怎樣?」他撐地站起低吼道。其他嘍囉像看到稀奇生物般盯著我,以包圍之姿逐漸靠攏。

「既然那麼屌,跟隔壁的老大『定孤枝』啊!」在全班的驚愕中,我兀自逞強道,「在這裡開一個小女生的玩笑很行是嗎?」

童哥不善言詞,但他的拳頭彌補了這缺失,我被架到儲藏室狠狠地揍了一頓。

「限你一個月內把我請客的飲料錢都還我,不然我就告訴你爸媽!」童哥臨走時惡狠狠地囑咐堅持分道揚鑣的我。他的跟班留下一張破縐的計算紙上,清楚列示著每筆款項以及總額三千多元的欠款。童哥早就精心記錄每筆「外交費」,以便在未來碰到部屬倒戈時可反咬一口。

人證物證皆具,且龐大的金額確實無法以朋友請客的單純理由搪塞,我只好開始標榜每張畫五塊錢,試圖以賣畫方式籌措款項。雖然觀畫人數不減,但掏腰包的僅止寥寥;看來我的畫技足可娛眾,卻不足自濟,父母說畫畫沒前途果然不假。

兩個禮拜過後的放學前夕,當我正為了償債進度而苦惱時,湯匙突然誇張地轉過頭,猛盯著我胸口道,「你……從現在開始每天幫我畫一張素描,可以嗎?」呆若木雞的我初次聽見她開口,連坐在後座的班長也張口結舌地望著她。她的聲音好像沾著蜂蜜的軟糖,稚嫩而略帶鼻音。

「可……可以啊。」由於既定的沉默互動突然被打破,我有點手足無措道,「……可是一張畫五塊錢喔!」

「嗯。」她點點頭,仍將焦點放在我胸口道,「我想要你幫我畫六百張,我先預付給你。」說完她將一個布袋放到我桌上。

「好多錢喔!」我扳開那沉甸甸的袋子,發現裡頭全是面額不等的銅板,「這都是你的嗎?」湯匙默哀似地盯著那袋錢,點了點頭。

「這實在是太多錢了……」我躊躇道。

「你不是還欠童同學三千元嗎?」她打斷我的話,「你先拿去還了他,接下來的日子你都幫我畫畫就好了。」

放學鈴聲中止了我倆短暫的對話,她面無表情地收拾書包,像枯葉般飄然而去。思索片刻後,我瀟灑地將錢袋丟到童哥桌上,無暇與吃驚的他囉唆太多,便飛奔回家作畫。

夜燈下,當我專注地勾勒她的臉孔,並避免墮入漫畫式畫風時,才發覺原來我對她的輪廓竟然一清二楚。用簡單髮夾箍住短髮的她,有著小巧內雙的鳳眼、櫻桃鼻,以及兩片蒼白的薄唇。我總以為她不過是日常生活的背景之一,但直至今日才知道她的形象在我心中竟如此深刻。

無論上課或休息,我都猛盯著她拚命作畫,湯匙仍板著一副超然世外的臉孔讓我臨摹。圍觀人數不減,但大家都一片靜默,一來因為主角是眾人不曾打過交道的湯 匙,二來也是震懾於擅長漫畫的我竟也有真人素描的造詣。「接下來的進度都已被湯匙預訂了。」我陸續婉拒那些掏錢希望我幫他們畫肖像的同學們,包括我心儀的 女孩。

在同學對我倆曖昧關係的揣摩尚未達到高潮時,湯匙突然不來學校了。

一個月後,湯匙的母親來辦休學手續時,老師請我到走廊與她見面。

「她在家裡常提到你,說你很會畫畫兒。」湯匙的媽媽憂容滿面道,「謝謝你為她素描,她的抽屜裡擺滿你的畫作,那幾天都很高興呢。」畏縮的我不敢在老師面前道出湯匙預付金額的事,且一臉誠懇的伯母似乎也不知這回事兒。

「湯匙病情惡化,現在去北部住院了。」她誤以為支支吾吾的我是想詢問湯匙的下落,「希望你暑假時可以去北部看她喔。」

我點頭稱是,便目送著微駝的伯母蹣跚離去。接下來細雨紛飛的梅雨季裡,班長偷偷搬到我旁邊,我則繼續在回憶中思索著湯匙的輪廓,在紙上描繪著。同學對於同樣的圖畫已感到厭煩,圍觀的人數漸少,我則成了湯匙的化身,總融入教室一隅陰暗裡,孤寂地畫著她的肖像。

不過我那幾百張畫作終究無法在暑假時送到湯匙手中,她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裡驟逝,那是我生命中認識的第一個死亡。我將那百張畫作集結成書,寄給湯匙的母親。

隨著年齡增長,當我回憶起那段在回憶裡搜索湯匙姿態的日子,我總算能夠依稀體會她必要的漠然,其實是為了面對龐大的注定性失去。當我們可為不平之事爭執, 為逗趣的氣氛跳躍,為心儀的人掉淚時,她因為心臟無法負荷而失去這平凡的權利,但代價卻是必須面對更嚴酷的指責、幼稚的比較心態,以及眾人的排擠。更甚 者,清秀的她必須接受自己癲癇的醜態暴露在心儀對象前,無法像同年齡的女孩,搬弄著矜持、神祕,或楚楚動人。

在我熱情如夏的青春回憶中,總不免有一隅陰暗角落,那裡孤坐著一個與我們迥異的弱者,獨自咀嚼著生命的沉重與不平。